一声)你倒大方!人家把你睡大了肚子,拍拍屁股溜了,你连根毛也没抓住! 朱 凤 他说他回香港一找到事,就汇钱来…… 金兆丽 呸!(霍然立起,冲到朱凤身边)你还在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呢!你明明把条大鱼放走了,还抓得回来?既然没有那种捉男人的本事,裤腰带就该扎紧些呀。现在让人家种下了祸根子,跑来这里一把鼻涕、一把眼泪,哪一点叫我瞧得上?平时我教你的话都听到哪里去了,咹?那个小王八想开溜吗?厕所里的来沙水你不会捧起来当着他灌下去? 朱 凤 (往后闪着身体,嘴唇哆嗦地)那种东西……怕痛…… 金兆丽 哦,怕痛呢!(再也忍耐不住,一手扳起她的下巴,一手戳着她的眉心)怕痛?怕痛为什么不滚回你苗栗家里当小姐去?怕痛?到街上卖家伙的日子都有你的份呢! [朱凤双手掩面,失声痛哭起来。金兆丽也不去理她,迳自点了根“骆 驼”烟猛抽起来,在室内踱着圈。 金兆丽 好不容易,把你这么个乡下土豆脱胎换骨,调理得水葱似地,眼看就要大红大紫起来了……你知道吗,连万国的陈胖婆陈大班都跑来向我打听过你的身价。本想我不做了,就把你介绍到她那里去。再忍一下,你出头的日子就到了。玩是玩,耍是耍,货腰娘第一大忌是让人家睡大肚皮。舞客里哪个不是狼心狗肺?哪怕你红透了半边天,一知道你给人睡坏了,一个个都捏起鼻子鬼一样的跑了,就好像你身上沾着鸡屎似的。你怎么就不懂呢? 朱 凤 我们不是玩玩,是真心的……
金兆丽 真心的又能怎么样?世上哪个女人是天生的贱货?哪个女人没有真心过?结果呢? [停顿。金兆丽被自己的话勾起了心事,默默地抽着烟。朱凤擦干眼 泪,走到金兆丽身边。 朱 凤 大姐,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。你告诉过我,当年,在上海,你也和一个大学生真心好过。他叫月如,对吗? 金兆丽 (喝断)别说了!(稍停)正因为我吃过苦头,才为你气、为你急。(掐了烟)好了,不要多说了,你明天到我那里来,我带你去把你肚子里那块东西打掉。 朱 凤 啊……(猛地后退,双手护住肚子,眼里带着凶光和怨毒)不! [金兆丽不由得怔住了,默默地端详着她。 金兆丽 (缓缓脱下手上的钻戒,拉过朱凤的手,把戒指放在她手心里)拿着,一克拉半,值五百美金。够你和你肚子里那个小孽种过个一年半载的了。生了下来,你也不必回到这个地方来。这口饭,不是你吃得下的。 朱 凤 大姐…… 金兆丽 (挥挥手)走吧,走吧,让我一个人静一静。 朱 凤 (捧着钻戒,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,含泪地)大姐,我一定会报答你的。 金兆丽 唉,谁还指望你报答?你能照顾好自己和你肚里的孩子就谢天谢地了。去吧,去吧。 [朱凤下。金兆丽怔怔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。穆老上,注视她片刻。 穆 老 阿丽。 金兆丽 (回过头来)穆老,你今天还来? 穆 老 怎么能不来呢?从当年的百乐门,到今天的夜巴黎,我算是捧你场捧到了最后一夜。 金兆丽 (感动地)谢谢你。 穆 老 你还是那么漂亮,那么光彩照人,还是我记忆中的那个“玉观音”,百乐门的头牌红舞女。 金兆丽 (摇摇头,凄凉地)不比当年了…… [隐隐飘来舞曲,那是张老唱片,一个年代久远的女声在唱着: 那南风吹来清凉, 那夜莺啼声凄苍,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, 只有那夜来香,吐露着芬芳。 …… 穆 老 (做了个优雅的邀舞姿势)小姐,能请你和我跳舞吗? 金兆丽 (微笑,还礼)我很荣幸,先生。 [两人相视一笑,默契地拉起了手,翩翩起舞。随着他们的舞步,舞台转动,仿佛时光在倒流……
第三场
时:40年代中期,某晚。 地:上海,百乐门歌舞厅。
[PARAMOUNT的巨大霓虹灯招牌点缀着夜上海的不夜天。 [金碧辉煌的舞厅内,新年前夕,富绅名媛、阔少舞娘济济一堂,彩旗上有“上海舞国皇后选举”的字样。鼓乐声中,任黛黛和一名舞伴上,跳舞表演,获得热烈掌声;接着,吴喜奎与舞伴上,表演,掌声四起;稍后,乐队蓦然高奏起一支热烈奔放的探戈舞曲,一束强烈的聚光投射在舞池中央:金兆丽和正当英年的穆老开始表演;两人舞技高超,压倒群芳,一曲终了,掌声雷动。 司 仪 (主持仪式,宣布)第三名:吴喜奎小姐。第二名:任黛黛小姐;第一名,上海舞国皇后,金兆丽小姐! [有人为金兆丽加冕、献花;观众反响热烈。金兆丽手捧鲜花,向大家频频致意。吴喜奎向金兆丽表示祝贺;任黛黛则冷眼旁观,一脸不屑。穆老挽起金兆丽的手,走向月如所在的桌子。月如惶恐地站起。 穆 老 (向金兆丽做介绍)这位是你最新的仰慕者。盛月如,在复旦念书。他父亲盛将军是我的表舅。 金兆丽 (伸出手)您好。 月 如 (紧张地伸出手,打翻了酒杯,狼狈不堪)啊,对不起…… [金兆丽笑了。 穆 老 月如是第一次来舞厅,阿丽,你多关照。 [金兆丽含笑不语,望着月如。月如也望着她,彼此都感觉到什么…… [乐队奏起了慢三步的舞曲——《梦中人》。 金兆丽 (做了个邀舞的姿势)盛先生,请。 月 如 (害羞地)我……不会…… 穆 老 月如,想请金小姐跳舞的人都排队排到外滩了,现在金小姐给你这么大面子,你不要不上台面。 月 如 (惭愧地)我…… 金兆丽 (爽朗地)不会跳不要紧,我来教你。 [金兆丽挽起月如步入舞池。众人都向月如投去艳羡的目光,月如窘得不敢抬头。 金兆丽 (在他耳边轻语)这是慢三步,留神听音乐,一、二、三,一、二、三…… [月如笨拙地随着她跳,不小心踩到了她的脚,无地自容。 月 如 对不起…… 金兆丽 没关系。这首曲子叫《梦中人》,我最喜欢了。 [两人不再说话,似乎都沉醉在这音乐声里。一曲结束,月如慌里慌张地掏出一叠舞票,塞在金兆丽手上。 月 如 谢谢!(躲进人丛里) 金兆丽 哎,不用这么多……(抬头已不见月如,苦笑) 吴喜奎 (走过金兆丽身边,拍拍她)阿丽,你运气好,碰到‘洋盘’了,还是个小白脸呢。 金兆丽 (笑嗔)不许胡说。(四下张望) 吴喜奎 别找了,想想怎么应付棉纱大王潘金荣吧。 金兆丽 我才不理他呢! 吴喜奎 为什么? 金兆丽 他有狐臭。 吴喜奎 (哈哈大笑)我们的细丁香巴不得闻那股骚味呢。 [包厢一角,任黛黛靠在潘金荣怀里,竭尽狐媚地向他劝酒。潘金荣看见金兆丽,抛吻,起身向她走来。吴喜奎对金兆丽咬耳朵,金兆丽笑出了声。潘金荣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,任黛黛紧追几步,搀扶着他。 潘金荣 阿丽,这么开心啊?什么事? [金兆丽笑而不答。吴喜奎朝她眨眨眼,朝乐队方向走开。 潘金荣 (涎着脸贴近金兆丽)你架子真大啊,我叫了几个晚上都叫不到你,一点面子也不给? 金兆丽 (朝后退了退,笑着)哪里啊,潘老,您是知道我不会喝酒,只会跳舞的。您却不喜欢跳舞,只喜欢喝酒。您叫我怎么办呢? 潘金荣 谁说我不喜欢跳舞?跟别人跳我没胃口,如果能跟你跳,我可以一直跳到百乐门关 上一页 [1] [2] [3] [4] [5] [6] [7] [8] [9] 下一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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