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 许锡铭
俄罗斯作曲家拉赫玛尼诺夫曾经说道:“教堂的钟声伴随着每一个俄罗斯人从孩提直至坟墓。如果我能成功地在作品中用钟声表现人类的感情,那是因为我的生命时时处于莫斯科钟声的包围之中。”最近听东艺的音乐会《俄罗斯的钟声》让我想起拉氏的这番话。
音乐会以莫索尓斯基伴有晨曦钟声的《莫斯科河上的黎明》和敲起丧钟的《鲍里斯·戈多诺夫》中死亡场景作铺垫,下半场进入音乐会的主曲——国内首演的拉氏交响合唱曲杰作《钟声》。
1913年初,拉氏为了专心于创作,辞去了一些合约和重要职务,只身来到罗马,命运的安排,凑巧住进其恩师柴科夫斯基曾经生活过的屋子。一天,拉氏收到一封匿名信(后来知道是莫斯科音乐学院大提琴班的一位女生所寄),信里附有一首美国诗人爱伦坡的诗歌《钟声》的俄译本,并建议拉氏以此为题,创作一部作品。诗作有四大章:银色的雪橇铃铛声、金色的婚礼钟声、铜色的警钟声和铁色的丧钟声,涵盖从生到死的人的一生。拉氏阅后,灵感顿生。伏案在恩师工作过的桌子上,老柴的悲怆情结似在包围着他的心灵。在罗马冬日阳光带给他的松弛中,他充满激情地谱写了与诗作四大段对应四个乐章的《钟声》。
拉氏惯于在音乐中瞬息更换调性和色彩,渲染感情之悲喜起伏,纠结绝然相反的情绪,生的盼望和死的担忧常同存于一曲。在用磅礴的气势讴歌幸福、赞美自然的篇章中,同时会出现低沉灰色的音调,流露内心的痛苦和无望。在《钟声》中拉赫玛尼诺夫打破了爱伦坡每一诗章中的单一意境,独唱倾诉了主题歌词,而其背景则是合唱或乐队渲染的对立情绪和气氛。飞驰轻快又充满童趣的雪橇银铃声中,合唱发出凛冽寒风的呼号,这分明不是单纯写景,似在预示人生的悲剧。婚礼上女高音深情爱抚般的祈祷祝福声之后,在钟声的伴和下,定音鼓深沉地敲响了,徐徐进来的歌声是对未来人生暴风雨袭击的担忧和不安。终曲“死亡的丧钟”,出现老柴《悲怆》的巨大阴影。中世纪“愤怒的日子”的动机也如幽灵一般飘荡不定。然而拉赫玛尼诺夫没有像《悲怆》那样沉入死亡的深渊,尾声管风琴的大调咏唱将死亡演化为一种平和的解脱与升华。
“拉赫玛尼诺夫在此曲倾注了他全身心的虔诚,对宗教的虔诚,对俄罗斯钟声的虔诚,对人生的虔诚……”这场音乐会的指挥张国勇先生如是说。他十分怀恋在俄攻读博士的音乐学院邻近教堂的钟声,那时他也被俄罗斯的钟声包围着。此场音乐会,正是实现他艺术追求中的一个宿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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